第(2/3)页 徐若愚插口道:“此人可是昔日人称‘万家生佛’的柴玉关?” 颀长老人道:“不错……徐少侠见闻端的渊博。” 徐若愚面上微露得色,道:“在下曾听家师言及,说这柴大侠行事正直,常存侠心,武林人士无不敬仰,只可惜也在衡山一役中不幸罹难,而且死得甚是悲惨,面目俱被那世上最最歹毒的暗器‘天云五花绵’所伤,以致面目溃烂,头大如斗……唉!当真是苍天不佑善人,好教吾等后生晚辈扼腕。”别人说他见闻渊博,他更是滔滔不绝,将所知之事俱都说出,只道那颀长老人必定又要夸赞他几句,是以口中虽在叹息扼腕,脸上却是满面得色。 哪知颀长老人此刻却默然无语,面上神色,也不知是愁是怒,过了半晌,缓缓道:“那时稍有见识之武林豪士,已知单凭一人之力,是万万无法自如此局面中夺得真经宝鉴的,于是便在私下聚集同道,组成联盟之势,那些阴险狡诈之人,更是从中挑拨离间,无所不为,有些淡泊名利之人,本无心于此,却也被同门师弟,或是同道好友以情分打动,请来助拳,而不得不卷入这漩涡之中。”他顿了一顿,又道,“只因一些凶狡之徒,因是想夺得真经,肆虐天下,侠义之士,更是怕真经被恶徒夺去,江湖便要从此不安,各人夺取真经的目的,虽然大有不同,但人人都想将真经据为己有,也是不容否认的事,三日之间,衡山回雁峰竟聚集了将近两百位武林英豪,而且都是不可一世的绝顶高手,武功稍微差些的,不是未至回雁峰便已死去,就是半途知难而退了。” 这老人不但将此事说得十分简要,而且言语有力,动人心魄,只听他接道:“这班武林高手,来自四面八方,其中不但包括了武林七大门派的掌门人,就连一些早已洗手的魔头,或是久已归隐的名侠亦在其中,两百人结成了二十七个集团,展开了连续十九天的恶战。”他黯然长叹,接道,“在那十九天里,衡山回雁峰上,当真是剑气凌霄,飞鸟绝迹,无论是谁,无论有多么高明的武功,只要置身在回雁峰上,便休想有片刻安宁,只因那里四处俱是强敌,四面俱有危机,每个人的性命,俱都悬于生死一线之间,自‘中州剑客’吃饭时被人暗算,‘万胜刀’徐老镖头睡觉时失去头颅后,更是人人提心吊胆,连吃饭睡觉都变成了极为冒险的事……这连日的生死搏杀,再加上心情之紧张,竟使得每个人神智都失了常态,平日谦恭有礼的君子,如今也变成了谁都不理的狂徒,‘衡山派’掌门人玉玄子,五日未饮未食,手创第六个对手后,首先疯狂,竟将他平生唯一知己的朋友‘石棋道人’一剑杀死,自己也跳下万丈绝壑,尸首无存。” 突听“当”的一响,竟是花四姑听得手掌颤抖,将掌中酒杯跌落到地上,众人也听得惊心动魄,悚然变色。 颀长老人缓缓阖起眼帘,缓缓接道:“这十九日恶战之后,回雁峰上两百高手竟只剩下了十一人,而这十一人亦是身受内伤,武功再也不能恢复昔日的功力,武林中精华,竟俱都丧生在这一役之中。五百年来,江湖中大小争杀,若论杀伐之惨,伤亡之众,亦以此役为最。”说到这里,他紧闭的双目中,似已沁出两粒泪珠,原来这老人昔年人称“不败神剑”李长青,与那病老人“天机地灵,人中之杰”齐智,虬髯老人“气吞斗牛”连天云,结义兄弟三人,俱是衡山一役之生还者,昔日那惨烈的景象,他三人至今每一思及,犹不免为之潸然泪下。 大厅中静寂良久,李长青缓缓道:“最令人痛心疾首的,便是此事根本不过只是欺人之骗局,我与齐智齐大哥、连天云连三弟、少林弘法大师、武当天玄道长,以及那一代大侠‘九州王’沈天君,最后终于到了回雁峰巅藏宝之处,那时我六人俱已是强弩之末,合六人之力,方将那秘洞前之大石移开,哪知洞中却空无一物,只有洞壁上以朱漆写着五个大字:‘各位上当了’……” 虽已事隔多年,但他说到这五个字时,语声仍不禁为之颤抖,仰天吐出口长气,方自接道:“我六人见着这壁上字迹,除了齐大哥外,俱都被气得当场晕厥,醒来时,才发觉沈大侠与少林弘法大师,竟已……竟已死在洞里……原来这两位大侠悲天悯人,想到死在这一役中的武林同道,自责自愧,悲愤交集,竟活生生撞壁而死,武当天玄道长伤势最重,勉强挣扎着回到观中,便自不治,只有我兄弟三人……我兄弟三人……一直偷生活到今日……”语声更咽,再也说不下去。 众人听得江湖传闻,虽然早已知道此事结果,但此刻仍是恻然动心,甚至连那落拓少年,也黯然垂下头去。 “雄狮”乔五突然拍案道:“生死无常,却有轻重之分,李老前辈之生,可说重于泰山,焉能与偷生之辈相比,李老前辈如若也丧生在衡山一役之中,哪有今日之‘仁义庄’来为江湖主持公道!” 李长青黯然叹道:“衡山一战中,黑白两道人士,虽然各有伤损,但二流高手之中的白道英侠十九丧生,黑道朋友大多心计深沉,见机不对便知难而退,是以死得较少。正消邪长,武林局势若是自此而变,我等岂非罪孽深重,是以我齐大哥才想出这以悬赏花红制裁恶人之法,只因此举不但可鼓励一些少年英雄振臂而起,亦可令黑道中人,为了贪得花红而互相残杀。” 花四姑叹道:“齐老前辈果然不愧为武林第一智者。” 李长青道:“怎奈此举所需资金太大,我弟兄虽然募化八方,江湖中十八家大豪也俱都慷慨解囊,数目仍是有限,这其间便亏了‘九州王’沈大侠之后人,竟令人将沈大侠之全部家财,全部送来,沈大侠簪缨世家,资财何止千万,此举之慷慨,当真可说得上是冠绝古今。” “雄狮”乔五击节赞道:“沈大侠名满天下,想不到他的后人亦是如此慷慨,此人在哪里?乔某真想交他一交。” 李长青叹道:“我兄弟也曾向那将钱财送来之人再三询问沈家公子的下落,好去当面谢过,但那人却说沈公子散尽家财之后,便孤身一人,浪迹天涯去了,最可敬的是,当时那位沈公子,只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髫龄幼童,却已有如此胸襟,如此气魄,岂非令人可敬可佩。” “华山玉女”柳玉茹幽幽长叹一声,道:“女子若能嫁给这样的少年,也算不负一生了……” “玉面瑶琴神剑手”徐若愚冷冷道:“世上侠义慷慨的英雄少年,也未必只有那沈公子一个。” 柳玉茹冷冷瞧他一眼,道:“你也算一个么?” 落拓少年含笑接口道:“徐兄自然可算一个的。” 徐若愚怒道:“你也配与我称兄道弟?” 落拓少年笑道:“不配不配,恕罪恕罪……” 柳玉茹看了落拓少年一眼,不屑地冷笑道:“好个没用的男人,当真丢尽男人的脸了。”语声中充满轻蔑之意。 落拓少年却只当没有听到。“雄狮”乔五双眉怒轩,似乎又待仗义而言,花四姑瞧着那落拓少年,目光中却满是赞赏之意。 李长青不再等别人说话,也咳一声,道:“我弟兄执掌‘仁义庄’至今已有九年,这九年,遭遇外敌,不下百次,我兄弟武功十成中已失九成,若非我等那忠仆义友,冷家兄弟拼命退敌,‘仁义庄’只怕早已烟消云散,而‘仁义庄’发出之花红赏银,至今虽然已有十余万两,但昔年之母金,却至今未曾动用,这又都全亏冷二弟经营有方,他一年四季,在外经营奔走,赚来的利息,已够开支,这兄弟三人义薄云天,既不求名,亦不求利,但‘仁义庄’能有今日之名声,却全属他兄弟三人之力,我弟兄三人却只不过是掠人之美,徒得虚名罢了,说来当真惭愧得很。” 柳玉茹嫣然笑道:“李老前辈忒谦了……你老人家今日令晚辈前来,不知究竟有何吩咐?” 李长青沉声道:“衡山宝藏,虽是骗局,但衡山会后,却的确遗下了一宗惊人的财富。” 金不换张大了眼睛,道:“什么财富?” 李长青道:“上得回雁峰之两百高手,人人俱是成名多年之辈,武功俱有专长,这些人自知上山后难有生还之望,唯恐自家武功从此失传,都要将自身的武功秘籍和一些遗物交托下来,而这些人有的并无传人,有的传人已先死在此役中,纵有传人,也不在身边,是以到底要将遗物交托给谁,便成了一件很难决定之事,最后只有将遗物埋藏在隐秘之处,自己若不能活着来取,也好留待有缘……这时那‘万家生佛’柴玉关正是声誉鹊起,江湖中人人都赞他乃是英雄手段,菩萨心肠,而柴玉关平日就轻财好友,武林中成名英雄,大半与他有交,是以每人埋藏遗物时,谁也没有避他,有些人甚至还特地将藏物之处告诉了他,自己若是亡故,便托他将遗物安排。” 李长青长叹一声,接道:“衡山会后,活着的十一人中,倒有七人俱是将遗物交托给柴玉关的,但他们既然还活着,自然便要将遗物取回,哪知到了藏物之处,他们所藏的秘籍与珍宝,竟都踪影不见,在那藏物之地,却多了张小小的纸柬,上面写的赫然竟也是‘各位上当了’。” 这衡山会后的余波,实是众人从未听过的秘闻,大家都听得心头一震,徐若愚道:“但……柴前辈却已中毒而死……” 李长青道:“谁也没有瞧见柴玉关是否真的死了,又怎知他不是将自己衣衫换在别人的尸身上?何况,我齐大哥研究字迹,那洞中‘各位上当了’五个字,笔迹完全与柴玉关一样,再仔细一想,那‘回雁峰藏有无敌宝鉴’的消息,十人中也有五六人是自柴玉关口中听来的,这些武林高手俱都对柴玉关十分信任,不觉再传说了出去,而别人却对这些武林高手十分信任,这消息才会愈传愈广,愈传愈真实了。”他面上渐渐露出怨恨之色,“他处心积虑,如此做法,不但可将武林高手一网打尽,让他一人称雄,还可令当时在武林扬名的武功,大半从此绝传,教武林永远不能恢复元气,他自身得了这许多人遗下之武功秘籍,自可身兼各宗之长,那时他纵横天下,还有谁能阻挡。这些年他始终未曾现身,想必已将各门派的武功奥秘,全都研习了一番,此时此刻,便是他再出山之日了。” 众人但觉心头一寒,谁也不敢多口说话。 寂然良久,那五台天法大师方自缓缓道:“若果真如此,此人当真可说是千百年来,江湖中第一个大奸大恶之人,但这些事虽然证据确凿,终究不能完全确定这些事俱是柴某所为,不知李老前辈以为然否?”语声缓慢,声如洪钟,分析事理,更是公平正大,端的不愧为自少林弘法大师仙去后,当世武林之第一高僧,声誉早已凌驾少林当今掌门刃心大师之上。 李长青叹道:“大师说得好,大师说得好,这也正是我等相请各位前来的原因……三年后我等突然发现,玉门关内外,出现了一位奇人,此人不但行踪飘忽,善恶不定,最令人注意的,乃是此人身怀各门派武功之精粹,每一出手,俱是不同门派的招式,曾有人亲眼见他使出武当、少林、峨嵋、崆峒、昆仑五大门派之不传秘学,而那些招式连五大门派之掌门人都未学过。” 众人面面相觑,悚然动容。 李长青接道:“还有,此人举止之豪阔奢侈,也是天下无双,每一出行,随从常在百人之上,一日所费,便是万两白银,从无人知道他的姓名来历,亦无人知道他落足之处,只知他本在边疆,招集恶徒以为羽党,而今势力已渐渐扩张,渐渐侵至中原一带,竟似有独霸天下之势。” 徐若愚脱口道:“此人莫非便是柴玉关不成?” 李长青叹道:“此人一出,我齐大哥便已疑心他是柴玉关,立刻令人探听此人之行踪,一面又令人远至四面八方,搜寻有关柴玉关之平生资料,我等三人对柴玉关之历史所知愈多,便愈觉得此人可疑可怕。” 天法大师沉吟道:“不错,天下英雄虽都知‘万家生佛’柴玉关之侠名,但他成名前之历史,却是无人知道。” 徐若愚接道:“莫非他成名前还有什么隐秘不成?” 李长青沉声道:“我弟兄三人耗资五十万,动员千人以上,终于将他之身世寻出一个轮廓,方才已将所有资料抄录下一份,各位不妨先看看再作商量。”将手巾纸卷展开挂在墙上,目光却凝注着门窗,显然在提防闲人闯入,此时又有个垂髫童子送来八份纸笔,天法大师等每人都取了一份。 只见那纸卷共有两幅,宽仅丈余,宛如富贵人家厅前所悬之横匾般模样,上面密密地写满了字,左面一幅纸卷写的是: 姓名:二十岁前名柴亮,二十至二十六岁名柴英明,二十六至三十七名柴立,三十七后名柴玉关。 来历:父名柴一平,乃鄂中巨富,母名李小翠,乃柴一平之第七妾,兄弟共有十六人,柴玉关排行第十六,幼时天资聪明,学人说话,惟妙惟肖,是以精通各省方言,成名后自称乃中州人士,天下人莫不深信不疑。柴玉关十四岁时,家人三十余口在一夕中竟悉数暴毙,柴玉关接管万贯家财后,便终日与江湖下五门之淫贼“鸳鸯蝴蝶派”厮混,三年后便无余财,柴玉关出家为僧。 门派:十七岁投入少林门下为火工僧人,后因偷学武功被逐,二十岁入“十二连环坞”以能言善道得帮主“天南一剑”史松寿赏识,收为门下。传艺六年后,柴玉关竟与“天南一剑”之宠妾金燕私通,席卷史松寿平生积财而逃,史松寿大怒之下,发动全帮弟子搜其下落,柴玉关被逼无处容身,竟远赴关外,将金燕送给了江湖中人称“色魔”的“七心翁”,以作进身之阶,十年间果然将“七心派”武功使得炉火纯青,那时“七心翁”竟又暴毙而亡,柴玉关再入中原,便以仗义疏财之英侠面目出现,首先联合两河英豪,扫平“十二连环坞”,重创“天南一剑”,遂名震天下。 外貌:此人面如白玉,眉梢眼角微微下垂,鼻如鹰钩,嘴唇肥厚多欲,嘴角两边,各有黑痣一点,眉心间有一肉球,雅好修饰,喜着精工剪裁之贴身衣衫,以能显示身材之修长,尤喜紫色。双手纤莹,白如妇人女子,中指御紫金指环,是以说话时每喜夸张手势,以夸耀双手之整洁雅美。 嗜好:酒量极豪,喜欢以大曲、茅台、高粱及竹叶青羼合之烈酒,配以烤至半熟之蜗牛、牡蛎,或蛇肉佐食,不喜猪肉,从不进口;骑术极精,常策马狂奔,以至鞭马而死;喜豪赌,赌上从无弊端,以求刺激;喜狩猎,尤喜美女,色欲高亢,每夕非两女不欢。 特点:此人口才便捷,善体人意,成名英豪,莫不愿与之相交。说话时常带笑容,杀人后必将双手洗得干干净净,所用兵刃上要一染血污,便立刻废弃。长书画,书法宗二王,颇得神似。 这幅纸卷简单而扼要地叙出了柴玉关之一生,他一生当真是多姿多彩,充满了邪恶的魅力。众人只瞧得惊心动魄,面目变色,再看右面纸卷,写的是: 姓名:玉门关外人称“快活王”,真名不详。 来历:不详。 门派:不详,却通天下各门派不传之绝技。 外貌:面目,眉目下垂,留长髯,鼻如鹰钩,眉心有伤疤,喜修饰,雇有专人每日为其修洗须发。体修长,衣衫考究,极尽奢华,说话时喜以手捋须,须及手均极美。左手中指御三枚紫金指环,似可作暗器之用。 嗜好:酒量极好,喜食异味,不进猪肉,身畔常有绝色美女数人陪伴,常与巨富豪客作一掷千金之豪赌。 特点:能言喜笑,慷慨好客,每日所费,常在万金之上。极端好洁,座客如有人稍露污垢,立被赶出,随行急风三十六骑,俱是外貌英俊,骑术精绝之少年。使长剑,剑招却仅有十三式,但招式奇诡辛辣,纵是武林成名高手,亦少有人能逃出这十三式下。 另有酒、色、财、气四大使者乃“快活王”最信任之下属,却极少在其身畔,只因这四人各有极为特别之任务,酒之使者为其搜寻美酒,色之使者为其各处征选绝色,财之使者为其管理并搜集钱财,唯有气之使者跟随在他身畔极少离开,当有人敢对“快活王”无礼,气之使者立刻拔剑取下此人首级,这四人俱是性情古怪,武功深不可测。 众人瞧完了这幅纸卷,更是目定口呆,作声不得。 直到众人俱已看完,且已将要点记下,李长青方自沉声道:“各位可瞧出这两人是否许多相同之处?” 徐若愚抢先道:“这两人最少有十三点相同之处,面白,眉垂,鼻钩,体长,手美,衣华,好酒,好色,好赌,嗜食异味,不进猪肉,手上喜御指环,说话喜作手势……捋须也算手势,是么?” 他一口气说出十三点相同之处,面上不禁又自露出得色,哪知“华山玉女”柳玉茹却冷冷道:“还有两点,你未瞧出。” 徐若愚皱眉道:“哪两点?” 柳玉茹道:“柴玉关嘴厚有痣,快活王却留有长髯,柴玉关眉心有肉球,快活王眉心有道刀疤,这两点看来最不明显,其实却最当注意。还有两人俱都能言喜笑,乐于交友,实是太容易看出来了,我真不屑说出。” 徐若愚面颊一红,道:“哦?……是么?”转过头去,端起酒杯,仰起脖子倒下喉咙,再也不去瞧柳玉茹一眼。 李长青道:“徐少侠说得不错,柳姑娘瞧得更加地仔细,但是除了这些之外,还有许多更需注意之处。” 柳玉茹也不禁脸一红,道:“哦?……是么?” 李长青道:“各位看凡与柴玉关亲近之人,多有一夕暴毙之事,甚至亲如父子兄弟,亦不例外,想来他们暴毙原因,必与柴某有关,由此可见此人之凶狡无情,柴玉关自衡山一役中,所得武功秘籍与珍宝无数,‘快活王’正是多财而遍知天下各派的武功,柴玉关既能毒毙亲人,背叛师门,甚至连床头人都可自别人身畔夺来,转手便毫不吝惜地送给别人,出卖朋友,更算不得一回事了。”他语气愈说愈愤怒,双目灼灼发光,厉声接道:“综据各点,委实已可判断,柴玉关与那‘快活王’实是一人。” 众人思前忖后,再无异议,就连天法大师,亦是微微颔首,合十长叹道:“此人多欲好奢,来日必将自焚其身。” 李长青道:“大师说得不错,此人正是因为欲望太多,性喜奢侈,方自做得出这些令人发指之事来,但我等若是等他自焚其身便已太迟了,到那时,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他手上。” 天法大师合十颔首,长叹不语。 李长青缓缓接道:“我兄弟今日相请各位前来,便是想请各位同心协力,揭破此人之真相,此人虽是阴猾凶恶,但各位亦是今日江湖中一时之选,合各位之力,实不难为武林除此心腹大患。”他说完了话,大厅中立时一片寂然,人人面色俱是十分沉重,有的垂首深思,有的仰面出神,有的只是皱眉不语。 过了半晌,金不换突然道:“咱们若真将那‘快活王’杀了,他遗下的珍宝,却不知应该如何发落?” 李长青瞧了他一眼,微微含笑道:“他所遗下之珍宝,大都是无主之物,自当奉赠各位,以作酬谢。” 金不换道:“除此之外,便没有了么?” 李长青道:“除此之外,敝庄还备有十万花红。” 金不换嘻嘻一笑,抚掌道:“如此说来,这倒可研究研究。”取杯一饮而尽,夹了块肉开怀大嚼。 雄狮乔五冷哼了一声,道:“果然是见财眼开,名不虚传,只怕躺到棺材里还要伸出手来。” 金不换咯咯笑道:“过奖过奖,好说好说。” “玉面瑶琴神剑手”一直仰天出神,别人说话他根本未曾听进,此刻方缓缓道:“此事虽然困难,倒真是扬名天下的良机……”突然一拍桌子,道,“对了,谁若能杀了那‘快活王’,就该赠他武功第一的名头才是。” 柳玉茹冷冷道:“纵然如此,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,只怕也未必能轮到你这位神剑手。” 徐若愚冷笑道:“是么?……嘿嘿!”又自出起神来。 大厅中又复寂然半晌,青城玄都观主断虹子突然仰天笑道:“哈哈……可笑可笑,当真可笑。”他口中虽在放声大笑,但面容仍是冰冰冷冷,笑声更是冷漠无情,看来哪有半分笑意。 李长青道:“不知道长有何可笑之处?” 断虹子道:“阁下可是要这些人同心协力?” 李长青道:“不错。” 断虹子冷笑道:“阁下请瞧瞧这些英雄好汉,不是一心求名,便是一心贪利,可曾有一人为别人打算?若要这些人同心协力,嘿嘿!比缘木而求鱼还要困难得多。” 李长青皱眉而叹,良久无语。 “巧手兰心女诸葛”花四姑微笑道:“断虹道长此话虽也说得有理,但若说此地无人为别人打算,却也未必见得,不说别人,就说咱们乔五哥,平生急公好义,几曾为自己打算过?” 断虹子道:“哼,哼哼。”两眼一翻,只是冷笑。 花四姑接道:“何况……纵使人人俱都为着自己,但是只要利害关系相同,也未尝不能同心协力。” 李长青叹道:“花四姑卓见确是不凡……” 突见五台天法大师振衣而起,厉声道:“柴玉关此人,确是人人得而诛之,贫僧亦是义不容辞,但若要贫僧与某些人协力同心,却是万万不能。告辞了。”大袖一拂,便待离座而去。 忽然间,只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,随风传来,到了庄院前,也未停顿,人马竟似已笔直闯入庄来。天法大师情不自禁,顿住身形,众人亦是微微变色,齐地展动身形,厅上一阵轻微的衣袂带风声过后,九个人已同时掠到大厅门窗前,轻功身法,虽有高下之分,但相差极是有限。 李长青纵是武功已失十之七八,身法亦不落后,抢先一步,推开门户,沉声道:“何方高人,降临敝庄?” 语声未了,已有八匹健马,一阵风似的闯入了厅前院落。八匹高头大马,俱是铁青颜色,在寒风中人立长嘶,显得极是神骏。马上人黑衣劲装,头戴范阳毡笠,腰系织锦武士巾,外罩青花一只钟风氅,腿打倒赶千层浪裹腿,脚蹬黑缎搬尖洒鞋,浓黑的眉毛,配着赤红的面膛,虽然满身冰雪,但仍是雄赳赳,气昂昂,绝无半分畏缩之态。 厅中九人是何等目光,一眼望去,就知道这八人自身武功,纵未达到一流高手之境,但来历亦必不凡。 李长青还未答话,急风响过,冷三已横身挡在马前。他身躯虽不高大,但以一身横挡着八匹健马,直似全然未将这一群壮汉骏马放在眼里,冷冷道:“不下马,就滚!”辞色冰冷,语气尖锐,对方若未被他骇倒,便该被他激怒,哪知八条大汉端坐在马上,却是动也不动,面上既无惊色,亦无怒容,活生生八条大汉,此刻亦似八座泥塑金刚一般。冷三居然也不惊异,面上仍是冰冰冷冷,口中不再说话,左臂突然抡起,一钩挥出钩住了马腿。那匹马纵是千里良驹,又怎禁得住这一钩之力,惊嘶一声,斜斜倒下,冷三跟着一腿飞出,看来明明踢不着马上骑士,但不知怎的,却偏偏被他踢着了,马倒地,马上人却被踢得飞了出去。变生突然,冷三动作之快,端的快如闪电。 但另七匹人马,却仍然动也不动,直似未闻未见。马上人不动倒也罢了,连七匹马都不动弹,竟是令人惊诧,若非受过严格已极之训练,焉能如此? 群豪都不禁悚然为之动容,冷三击倒了第一匹马,却再也不瞧它一眼,身形展动又向第二匹马掠去。他全身直似有如机械一般,绝无丝毫情感,只要做一件事,便定要做到底,外来无论任何变化,变化无论如何令人惊异,也休想改变他的主意。 突听李长青沉声叱道:“且慢!” 冷三一钩已挥出硬生生顿住,退后三尺,李长青身形已到了他前面,沉声道:“朋友们是何来历?到敝庄有何贵干?” 金不换冷冷接口道:“到了仁义庄也敢直闯而入,坐不下马,朋友们究竟是仗着谁的势力,敢如此大胆?” 七条大汉还是不答话,门外却已有了语声传了进来,一字字缓缓道:“我爱怎样就怎样?谁也管不着。”语气当真狂妄已极,但语声却是娇滴清脆,宛如黄莺出谷。 金不换眯起眼睛道:“乖乖,妙极,是个女娃娃。”转首向徐若愚一笑,“徐兄,你的机会来了。” 徐若愚板着脸道:“休得取笑。”口中虽如此说话,双手却情不自禁,正了正帽子,整了整衣衫,作出潇洒之态,歪起了脸,眉毛一高一低,斜着眼望去,只见一辆华丽得只有书上才能见到的马车,被四匹白马拉了进来,两条黑衣大汉驾车,两条锦衣大汉跨着车辕。 李长青微微皱眉,眼见那马车竟笔直地驶到大厅阶前,终于忍不住道:“如此做法,不嫌太张狂了么?” 车中人冷冷道:“你管不着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