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 一触即发-《以玫瑰之名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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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她能做什么,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是冲着左老师来的。”飞飞真的好郁闷,“你看看她讲话那趾高气扬的样,好讨厌。”

    陶涛笑笑。

    餐厅就在公司的斜对面,中午时间客人不太多,左修然点了个大餐厅,一张张小方桌排成长列,光洁的木地板上铺着丝绒垫子,糊着纸的拉门边挂着几幅画有日本艺妓的水墨画,音乐声似有似无。

    曾琪点了生鱼片和海胆,陶涛要了寿司,下午还要上班,男人们只点了一瓶清酒和几份八爪鱼、拉面。

    左修然才来腾跃几天,和技术部的人开过两次会,同事们知道他看似随和,实际是个厉害角色,吃饭时难免有些拘谨。

    飞飞平时喳喳呼呼的,今天不知怎么特别的沉默,整桌中,说话的人只有左修然和曾琪。两人座位又挨得近,不时头挨着头耳语,说什么,曾琪都笑得娇俏可人。

    陶涛坐在他的对面,安静地吃着面前的东西。

    曾琪说她不爱吃拉面和寿司,只爱吃生鱼片和海胆。她用一张纸巾轻轻拭掉嘴上的唇彩,就开始埋头苦战生鱼片,一片,两片,三片,吃海胆时抿嘴一吸,便吸得干干净净,又蘸极重口的荞茉酱油。

    左修然在淡淡的光线下斜睨着她,她的唇彩没有擦干净,和橙色的三文鱼片在一起分外鲜艳。

    他抬眼再看陶涛,清秀的容颜淡如远山,睫毛还湿湿的,小心翼翼地夹着一块寿司,专心致志地嚼着。

    他不觉一乐,女人与女人,从吃相上就可以辨出性格的不同。

    “我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,”他抿了口清酒,慢条斯理地开了口,视线状似无意地扫了扫曾琪。

    其他人边吃边看向他。

    “说爱吃生鱼片的人一般欲望都很强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,尤其是女人。”

    室内戛地静得出奇。

    曾琪噙着一片生鱼片,一半在嘴里,一半在嘴外。

    陶涛慢慢抬起头,突然呛咳了一下,“噗”地一声,嘴中的米米粒粒对准他的脸喷了过去。

    左修然英俊明朗的面容上,眨眼间成了一块调色板。

    在座的人都呆若木鸡。时间和空间仿佛静止了一般,连呼吸都是细若游丝般,静得让人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左修然到没有任何变化,坐姿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从容。仿佛这些饭粒是喷在别人的脸上似的。

    “我---给你擦。”陶涛最先回过神来,语气有些不通畅,抓了一把纸巾探身递给他。

    曾琪已经把手边的毛巾放在左修然的掌心,娇俏地闭了下闭眼,把生鱼片吞咽下去,“寿司的味道怎样?”

    “挺新鲜。”左修然笑眯了眼,优雅地把脸抹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这边还有一粒。”曾琪侧过身,从他的腮边捏下一粒米,举到他面前,他用毛巾拭了拭她的指尖,两人对视而笑。

    陶涛矮下身子,纸巾在掌心揉成一团。

    “那个关于生鱼片的报道你是在哪看到的,我也想看看,真有那种功能吗?”曾琪美目象夏日荷时上跳动的水珠,流光溢彩,令人怦然心动。

    “你信?”左修然把另一盘装有生鱼片的盘子挪到曾琪面前。

    “左老师讲的话,我都视为真理。”

    左修然淡淡一笑,后来再没见动筷子。

    众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,匆忙把面前的食物吃完。陶涛就喝了几口水润嗓子,飞飞一直在旁边用胳膊肘儿撞她,朝曾琪那边挤眉弄眼。

    陶涛视若不见。

    吃完饭,曾琪俨然和左修然成了多年不见的好友,友好地共同去吧台结账,蹭吃蹭喝的人不好先走,站在门口等着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回事,到给人家创造了机会?左老师那就是个冷笑话,你激动什么?”飞飞低声道。

    “我又不是故意的。”陶涛叹气,左修然不会以为她是欲望很特别的那种人吧!

    在技术部门前和飞飞分了手,左修然没有回办公室,曾琪拉住他,说有些技术上的事想向他请教,并要他介绍几本专业书来恶补,不想被别人讲自己是空降兵。

    陶涛撇撇嘴,冷笑。

    在办公室里把这几天的公文按门别类的整理了下,车间主任送来新生产线车间电路改造的图纸和书面材料,她看了看,放在左修然桌上。曾智华打来一个电话找左修然,她说左老师在技术部,曾智华破例多问了一句,她回答左老师在辅导新来的职员。

    “真的吗?”曾智华激动的声音震得陶涛耳膜都痛了。

    电话刚搁下,又响起,很温婉柔和的女声,“修然在吗?”

    陶涛感觉这声音好象来自很遥远的地方,低头悄悄察看了下来电显示,是总公司所在的都城的区域号。

    “你稍等,我去喊他。”

    “不了,他回来后你让他回给我就好了,我要出门,让他打我手机,我是他妈妈。”

    “左太太你好。”陶涛忙招呼。

    妇子低声轻笑,“我先生姓茅,修然随我姓。你是修然的助手?”

    陶涛脸一红,“是的,茅太太。”

    茅太太随意又聊了几句,便挂上电话了。

    陶涛心想道:左修然的妈妈到象是一大家闺秀,谈吐优雅,态度亲切,左修然乍就没遗传一点点呢,到哪都是孔雀开屏,一定没少让他妈妈操心。

    左修然一脸愉悦地从外面进来,对视上她的目光,眼神一冷。

    “你妈妈让你回下她的手机。”陶涛站起身说。

    左修然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,原地转了一圈,刚好站在她面前,“你没有其他的向我讲吗?”

    陶涛轻咬了下唇,“我明天送你一瓶洗面奶。”

    “哈,这样就能弥补你喷了我一脸口水吗?陶涛,我到真是有点怕你了,你简直就象是事故多发地端,无论我车技多好,总不能避免出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以后离你远点好了。其实要不是我喷了你一脸,曾小姐那时根本下不了台,得罪了曾小姐,就是得罪曾总,现在多好呀,你和曾小姐冰消瓦解---”她看到他越来越冷峻的面容,声音不知觉放小了。

    他慢慢俯下身,静静看着她,仿佛在审视,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:“你在吃醋?”

    她连忙捂住嘴,生怕自己噗地笑出声,又喷他一脸。

    “很冷,很有趣。”她学他耸耸肩,坐回椅中,低头做自己的事。

    左修然拧着眉,琢磨不透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傍晚,华烨从事务所出发时给陶涛打了电话,陶涛再没心事做事,把包包早早收拾好,就盯着钟点等着了。

    华烨来公司接她的次数很少,有一次给飞飞碰到,问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酷的男友,她笑着说那是我老公。

    飞飞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。

    下班时间一到,陶涛恨不得脚下踩着风火轮飞出去,第一个就冲进了电梯,左修然讶然地挑了挑眉梢。一出大门,就看到华烨的车停在对面,她跑过去,拉开门坐上去,双手一伸,“老公,我好饿,好吃的呢?”

    华烨眉头微皱,从后座拎了个纸袋递过她,然后发动了车。

    “谢谢老公。”她探身吻了下他的脸腮,忙不迭地打开纸袋,原麦面包、无糖奶茶。

    她捧着纸袋,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冷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吃?”下班时分,路上的车很多,华烨专注地看着前方,耳朵听着旁边的人突然安静得异样。

    “面包还暖着,是刚出炉的吗?”她把脸转过去,幽幽地看着窗户慢慢亮起的盏盏路灯。

    “嗯。快趁热吃呀!”

    “好!”她撕开一片面片,塞进嘴中,用力地咀嚼,再努力地咽下。

    她嗜糖,连季萌茵都知道,她也不止一次对他说过。他还问她怕不怕胖,她说不怕。去西点店,总爱甜甜圈、红豆馅的车轮饼,不然就买很腻人的黑森林。奶茶要喝香芋或木瓜的,特意会关照小妹多加点糖。

    经艺告诉她,许沐歌为了舞台形像,吃什么都清淡,而糖更是碰都不碰,华烨宠她,恋爱几年也跟着把饮食习惯给改变了。

    这面包,这奶茶,必然是许沐歌喜欢的,华烨不是刻意气她,这就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行为。

    原麦面包咽下去的感觉苦涩如黄连。

    她默默地嚼了几口,便搁下了,实在没办法再多吃一点。

    “想去哪家商场?”华烨记往她要买内衣的事,他认为没必要,可不想她扫兴。昨晚,总觉愧对于她。

    “有点累,不想去了。”双手并拢放在膝盖上,指尖泛白。他们之间的问题已不是一件情趣内衣能解决了。

    “今天在公司很忙?”

    “嗯,走了好多路,写了材料。”陶涛深呼吸,俏皮地一笑,“天气冷了,有点想去美食府吃火锅,汤咕咕地冒着,室内热气腾腾,如果外面在下雨或下雪,那感觉就更好了。”

    华烨飞快地看了她一眼,又把视线转和前方,喉结不自然地蠕动了几下,“小涛,这个周六休息吧!”

    “休息呀!”她感觉他的语调有点古怪,侧过身子看他。

    “朋友聚会,一块去吧!”

    “还在彩虹酒吧!”那帮朋友聚会,有时是开车去山里疯玩,有时是去海风,大部分是呆在彩虹酒吧喝喝酒、打打牌。

    “不是,是---在许沐歌的公寓里,她刚搬家,大家一起去道贺。”

    陶涛呆住,心凉得透透的。是的,许沐歌仍是他们的朋友,庆祝乔迁是应该的,怎么能漏了华烨呢?

    华烨和她一直保持联系!

    车窗外,车如流水马如龙,一辆一辆地快速闪过,她的思绪也跟着快速运转。

    “很久没回家看妈妈了,我答应她周六回去的。”她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给妈妈打个电话,我们周日过去。客户送了我几瓶伏特加,我正好带给爸爸。”

    她闭了闭眼睛,“华烨,我不想去。”

    他怔了怔,淡淡地哦了一声,车内的气氛立刻就变僵了。

    “我----也不愿意你去。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坦荡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他这是明知故问,可他还是问了,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,“吱”的一声,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,车子紧急刹车停在了路边。

    “我不愿意你见到她。我不是很豁达的人,你说过让我帮助你来遗忘从前的事,我在拽着你向前,你却一再回头找寻过去的痕迹,我怎么能不介意?这个比喻虽然很不恰当,可是我仍想说,人的抵抗力是有限的,为了不让自己被毒品诱惑,那么就要远离毒品。”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。

    华烨的脸一直看着前方,侧脸很冷漠,脸部线条好像绷得很紧,双手在方向盘上握成了拳。“陶涛,你已经不是孩子,讲话要用大脑。”

    “我很清醒,很理智。”她心一阵强烈的抽痛,抬起头。

    “有些话我不想一再重复。彼时非此时,我们已经是夫妻,你还有什么好去介意?沐歌只是一个朋友,一帮朋友聚在一起吃个饭,我都没这个自由了吗?”

    他的语调比数九寒天的冰还要冷。

    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,许多情绪胶着在一起,很疲惫,很无助,很戚然,“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,是我的自由。也许是我多虑了。”

    许多话已经泛滥到嘴边,可是她不能说,说出去的后果是伤害他也伤害了自己。

    “不管到什么时候,我都会谨守一个做丈夫应有的原则和分寸,不需要别人耳提面命,但我也不会纵容我的妻子无中生有、无理取闹。”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,他头还是没回,只呼吸急促了些。

    车内的气氛太压抑了,让她感到喘不过气来,她低头解开安全带,手滑向开关。

    “你要干什么?”他愤怒地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“我想下去走走,逛逛夜市。”她低下眼帘,把车门打开,一阵凉风扑面而来,她深深吸了一口。

    “陶涛!”华烨严厉地看着她的背影。他们没吵过架,最重的一次赌气就是她出车祸没打通他的手机,大清早把门在他面前摔上。“不要太任性。”

    “偶尔任性一次天又不会掉下来。”她关上车门,顺着人流,走向斑马线。

    她不用扭头,知道他没有追上来,他当然不会追上来。他从来不会哄她,最多是等她自己默默消化,他所有的热情在从前已燃尽,到了她这里,只是一捧清冷的灰烬。

    一捧冷灰怎么会捂热?

    可是她攥得紧紧的,却不肯放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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