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声轻语柔-《已越雷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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卓超越看向门口,惊喜地迎了过去:“宸,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一个五官帅得炫目,气质却让人无法捉摸的帅哥走进病房:“昨晚回来的,一回来就听我家老头子说s军区出事了。”
卓超然一听见这声音,立刻听出是谁,他低头对沐沐说:“沐沐,你去帮我问问护士,什么时候打针。”
沐沐点点头,出去。
临关门前,她听见帅哥问,“你小情人?不错啊,一年没见,品味提升了。”
卓超越冷冷回了句:“你什么眼神,她是我大嫂!”
沐沐当然明白卓超然有意让她回避,所以没去找护士,一个人低着头在走廊里闲逛,顺便猜测着刚刚的帅哥是谁,为什么卓超然要让她回避。一个不留神,差点撞上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的男人。
“沐沐?”非常熟悉的呼唤。
沐沐猛然抬头,见到仿佛从天而降的苏尧,先是激动得抓住他的手,不知该表达什么好。可一想到这是医院,她的笑容僵住了,急忙摸出手机打字给他看。【你怎么在这儿?你病了?】
“不是。”
苏尧叹了口气,拉着她坐在椅子上,细说了原委。
原来,一年前她的大伯忽然得了肾功能慢性衰竭,苏尧放弃了国外的工作,回了国。这一年来,她大伯的病越来越严重。目前,除了移植肾脏,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。
可惜,苏尧和父亲的肾脏配型失败了,而现在的肾源又不好找。所以,苏尧为了寻找肾源,到处奔波。这次他来陆军总院也是为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病危的病人,愿意提供肾脏。
沐沐傻傻地坐在长椅上,好久,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。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个不幸的人,走到哪里,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。
苏尧还对她说:“沐沐,那天我爸妈对你确实很过分,你别怪他们,他们只不过是……”
她用力摇头,不管她大伯怎么憎恨她,诅咒她,在她的心里,他永远都是那个慈爱可亲的大伯——她的亲人!
诉说完了苦闷,苏尧才想起问她的近况,“你过的好吗?”
她点头。
“上次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?你男朋友吗?”
【只是一个认识很久的人。】
又聊了一小会儿,苏尧看看表,想起还约了市医院的一个医生,匆忙给了她一张名片,让她以后有空联系他。
苏尧走了以后,沐沐靠在长椅上,仰起头,看着医院白色的天花板。看到天花板上的图案模糊一片,她终于做了决定。拿出一张便签纸认真写好了一段话后,她拖着僵硬的腿,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,敲了敲房门。
这两天照顾卓超然,大多数的外科医生都见过她,办公室里面的张医生也认识她,一见她进门,非常热情,“你找我有事吗?”
沐沐将写好的便签纸递过去,张医生看完之后满脸惊讶。“你要肾脏配型?你想给苏尧的父亲移植肾脏?!”
沐沐点点头。
“你们是什么关系?”
沐沐低头在便签纸上写着:【苏尧是我堂哥。】
“也就是说,你是患者的侄女。嗯,正常来说,有血缘关系配型成功的几率比较高……”张医生上下打量着眼前纤瘦的沐沐,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。“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,肾脏移植不是小事儿……”
她看着他,微微泛红的眼睛写满了坚定。
“作为医生,我有必要提醒你……”张医生非常负责任地为她讲清楚利害关系。“首先,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意外,虽然概率很小,但不排除麻醉意外或者损伤肾脏周围的器官组织等意外情况发生。其次,术后还有可能细菌感染,也有一定的危险性……最关键的,你少了一个肾脏,虽然理论上对于你的正常生理功能没有太大影响,但你还年轻,一旦另一个肾发生病变,例如长了肿瘤,你就可能有生命危险……”
沐沐听完张医生惊人的长篇大论,确实有些害怕,可她还是捏了捏冰凉的小手,写字:【我考虑清楚了。不管发生什么意外,我自己负责。】
张医生愁得使劲儿揉额头。按照医生的职业操守,他应该尊重捐赠者的决定,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太年轻了,也太柔弱了,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。“这样吧,你先回家跟你父母商量一下,如果他们同意,让他们陪你来做配型……”
【我父母去世了。】
张医生惊得不知说什么,正在考虑劝她和卓超然商量一下,一个英挺的身影站在门口。
“你怎么跑这儿来了?”在走廊里来来回回逛了n圈的卓超越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下找到了想找的人。
沐沐慌忙收起便签纸,卓超越只当她在咨询他大哥的病情,并未多想,和张医生打了个招呼,直接拉着她出来。
“刚刚陈医生打电话,让你现在过去接受治疗。”卓超越说:“我留下来陪他,你自己去吧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别怕,没事的。”
沐沐一个人来到陈师生的心理科,她仍旧挂着最温和的微笑,给她沏上茶,陪她聊天。
“沐沐,今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沐沐捧着茶杯,专心地听。
“以前,我有个病人,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,她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,疼她的爸爸妈妈,她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……突然有一天,意外发生了。”
沐沐睁大眼睛,不知不觉被她的故事吸引。
“她的爸爸妈妈吵了起来,越吵越凶。后来,他们动起了手,她的妈妈忽然发了疯,拿起了刀刺向她的爸爸……”
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,茶水在杯里乱晃,她仿佛从漩涡里看见争吵中的爸爸妈妈,看见爸爸妈妈在撕扯,妈妈像疯了一样嘶声揭底地怒吼,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丑事?!”
“你非说我们有什么,好,我承认,我就是爱她!”
两个人越打越凶恶,她挠他的脸,他扯住她的头发就往门上砸,就像两个野兽,恨不能把对方的皮肉撕得粉碎。
沐沐吓得大哭,扑过去抱住爸爸,“爸,不要!你别打了……我求你……”
她的眼泪终于让爸爸冷静了下来,他抱住她,柔声哄着:“沐沐,别怕!我带你走,你妈她疯了……”
妈妈真的疯了,披头散发地拿着一把刀冲了过来,那好像是一种积压了十七年的怨恨,一种湮灭了理智的发泄,也是一种玉石俱焚的爱。
刀直直刺进了他的心脏……
陈医生看了一眼沐沐手中剧烈颤抖的茶杯,尽量让声音舒缓些:“她的爸爸死了,她的妈妈被警察抓走了,曾经幸福的家就剩下她一个人……她听说妈妈会被判死刑,她不想妈妈死,于是,她去替妈妈顶了罪,坐了牢……”
“沐沐,你觉得这个女孩做的对吗?”
沐沐闷头喝茶,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恐慌。她很想知道,是谁告诉她这个故事,是卓超越?还是这世界真有个女孩做过和她一样的事?
“我不认为她是对的,但我能理解她,因为她不这么做的话,她的妈妈就会死……她已经没有了爸爸,不能再没有妈妈……她在监狱里过着非人的生活,忍受着所有人的侮辱和打骂,包括她的亲人。她以为出了监狱,一切都会好,不幸的是……出了监狱之后,她的生活还是很糟糕,她的妈妈去世了,所有人都歧视她,她其实很有才华,可因为案底,她连一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……”
沐沐的茶喝完了,陈医生又为她续上了一杯。“其实,我很欣赏她……一个小女孩,敢于承担这么大的罪,不管她做得对或错,我都想对她说一句话:好好活下去,为了那些爱她人——不论那些人在哪!”
沐沐抬起脸,直直看着陈医生真诚的眼睛,她真的在她眼里看到了欣赏,看到了尊重。
她拿起桌上的笔,颤抖着写字:【她后悔了吗?】
陈医生握住她写字的手,“为什么要后悔?因为她的妈妈去世了?她们没有机会团聚?我认为,她的妈妈至少多活了一段时间,她至少走的很体面……”
沐沐闭上眼睛,点了点头。
她也不后悔,她的确对不起爸爸,可她救了妈妈的命,虽然妈妈只活了一年,她至少多活了一年,她知道了很多她想知道的事,在她最后一封遗书里,沐沐看到了她的忏悔,她的感激,她的大彻大悟……
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了,沐沐除了要在医院照顾卓超然,还要去做心理治疗,有时晚上还要去乐队工作,忙得团团转。
卓超然劝过她很多次,让她好好休息,可她喜欢这种充实的感觉。有人需要她照顾,有人照顾她,还有一位让她感受到被尊重,被理解的陈医生。没遇到她之前,沐沐从来不知道,自己如此渴望别人的尊重和理解。
一个午后,卓超越坐在沙发上看报纸,沐沐和卓超然聊天,他们的聊天方式只有一个,那就是在他手心里写字。
他问她心理医生看得怎么样,她说很好,陈医生说她很快就能开口讲话了。
“是吗?”他惊喜地抓着她的手:“我真想听到你说话的声音。”
卓超越用力抖了抖报纸,翻过一页,继续看!
报纸的哗啦声终于引起了某失明患者的注意,卓超然侧了侧脸,问:“超越,听说陈医生不错,你最近和她走的很近。”
“谁说的?”卓超越看了一眼沐沐,略有所悟。“嗯,还行吧。”
“其实,你也该踏踏实实交个女朋友了,”卓超然似乎为了让自己的弟弟感受到爱情的甜蜜,特别搂了搂沐沐的肩膀,满脸都是幸福的甜蜜。“说不定等你有了女朋友,有些事就能放下了。”
卓超越手中的报纸皱在了一起。
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太他妈可笑了,他的哥哥搂着他喜欢的女人,一脸幸福的表情告诉他:踏踏实实交个女朋友。
他很想说:“我只想要你怀里的女人。”
可他看看卓超然缠着厚厚一层绷带的脸,牵出一抹无人读懂的苦笑,“成,我明天就给你带回来一个。”
又到了心理治疗的时间,沐沐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,卓超越从沙发上站起来,“我刚好去办点事,我送你去。”
在街口等红灯的时候,卓超越淡淡地开口。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大哥,我和陈医生走得很近?”
沐沐不知道怎么回答,她没有刻意去说,是他经常在医院里给陈医生打电话,一聊就是很久。
卓超然问她是谁,她随口告诉他:【是陈医生。】
他又问她:“陈医生漂亮吗?”
【漂亮,而且很有气质。】
卓超越见她不说话,没再说什么,也没有向她解释:他和陈医生最近的沟通,都是为了给她制定一个更加合理有效的治疗方案。
车子穿过市区,等沐沐发现方向不对,他的车已经穿过郊区,驶进偏远的山林。
山野丛林中,一块块被尘封的墓碑,一簇簇无人打理的荒草,唯独一块干干净净的白玉石碑,在一片净土上安然独立,上面刻着:苏明磊之墓。
一看见这三个字,沐沐不断地退后。她出狱半年多,从来不敢到他的墓碑前来。
“去吧,去跟他说几句话。”身后忽然有一双手扶住她的腰,她回头,看见卓超越弯起的嘴角,“求他原谅你。”
他不会原谅她,不会!
十七年的悉心呵护,十七年的父女之情,她在法庭上,当着他的亲人,他的朋友,他的学生,用那么不堪的罪名玷污他一生的清誉,抹杀了他的一片心。
他若是泉下有知,一定死不瞑目,一定不想再看见她……
卓超越好像读透了她的心思,“不是他不肯原谅你,是你自己不肯原谅自己!”
“你过来!”他拖着她走到墓碑前,“你看看他的脸,你看看他在责怪你吗?”
墓碑石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,还是那慈爱的笑容,从未改变。
风吹动树叶,沙沙地响,好像是有人在轻叹。她哭着跪在地上,抱着墓碑,好像抱着爸爸冰冷的尸体。
“爸爸,我错了,你原谅我好不好?对不起,对不起,你原谅我好不好……”她哭泣,更咽的喉咙依然发不出声音。
一个人,当你肯开口承认自己错了,乞求别人原谅,那是对自己的一种宽恕。
卓超越在她身边蹲下来,双手环着她的肩,“你没错,你想替你养母顶罪,必须证明你有足够的杀人动机,不然警察怎么会信,法官怎么会信?用他的名声能换你养母一条人命,值得。”
她跪坐在地上,哭着摇头:“我没想过诬陷他,当时很多人都说他因为得不到我亲生妈妈,心理变态,对我有一种畸形的爱。我也信以为真,我以为要不是我养母及时冲进来,他已经把我……后来我才知道,他当时是看我衣服湿了,怕我着凉,想帮我换下来。”
“唉,作为一个养父,他这么做确实欠考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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