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欢喜-《六宫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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实际上,那背对着看画人并肩而坐的男女,在画中的比例极小,重点还是波澜壮阔的日升之宏。
王菩保本是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过去,但瞬间就觉得脊柱一阵发麻,他是伺候皇帝的近侍,如何能认不出画中人。
而且那个屋子,那个窗户,他无比熟悉,正是龙船上皇帝的舱房。能进得那里的人,除了他们这些伺候的人,就只有皇帝,还有敬昭仪。
这幅画绝对不是皇帝画的,那就只有……
王菩保匆匆地看向落款处,那里只有一枚小印,“乐阳敬氏”。
王菩保简直就是眼泪盈眶,感觉老天爷总算听到他的请求了。
竹筒画是用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的,但王菩保自己却没敢借着送画的名义回京,因为皇帝最恨这种小聪明。而且当务之急是顺着李源买到竹筒画的来路去查敬昭仪的下落。
高世云不知道王菩保送来的竹筒里是什么,却看到皇帝在展开那画纸的一刹那整个人就僵住了。
眼皮酸涩得好似要打皱。
沈沉的腿再支撑不起他的身体,他缓缓地往后控制不住力道地坐下,双手合十以指尖撑住自己的额头,似在祈祷,又似在努力平静自己的悸动。
高世云半晌才敢走近皇帝。
“则则还活着,则则还活着。”沈沉激动地想跟每一个他看到的人分享这个消息,“朕就知道,朕就知道,老天怎么舍得夺走她。”
高世云多少是猜到了一点儿,能让皇帝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的,没什么人和事,唯有她。
“恭喜皇上,恭喜皇上,昭仪娘娘吉人自有天相。”高世云跪地流泪道,他得比皇帝更高兴更激动才行。
沈沉起身开始在殿内踱步,“朕要亲自南下,对,朕得南下。”他不知道是什么阻止了敬则则回宫,让她不得不以画作的形式来暗示她还活着,可无论是什么,他都不在乎,也阻拦不了他。
高世云虽然觉得皇帝不能说走就走,却也不敢在这当口泼皇帝冷水。
华容接到了口谕替皇帝收拾行李,还有些奇怪,不知道景和帝为何突然就要微服私访了。不过现如今皇帝的大部分起居用具都在明光宫,所以还得她来收拾。
“顺儿,皇上这是怎么了?怎的突然要离宫?”华容私下问乾元殿的顺儿道。
顺儿笑嘻嘻地道:“奴才干爹说,皇上这是得了昭仪的消息,要亲自去找她。”
华容先是一愣,然后眼泪就滚了出来,“真的吗,真的吗?”
顺儿点点头,“是王公公送来了一幅画,我干爹说是昭仪娘娘做的画,所以她肯定还活着,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没回来。”
华容是在晚上看到那幅画的,因为那画皇帝一直带着不离身,自然也带回了明光宫。
华容一眼就认出了那幅《海上观日》,那还是她亲手用蜡封好的,只是还没来得及放入箱子里,船就发生了爆炸。
“华容,你也来认认,这画是出自则则之手吧?只有她才画得出朕与她。”沈沉朝华容招了招手。
华容艰难地挤出了个笑容,她不敢打击皇帝,也不想打击皇帝,却也没法子不说真话,否则皇帝若真是南下,找不到敬昭仪,却又不知会是什么光景,也不知会死多少人。
华容“咚”地就跪在了景和帝跟前。
沈沉的眼角抽了抽。
高世云也倒抽了一口冷气。
其实在最初的激动后,他们也都知道这是自欺欺人。那画纸乃是宫中专用的卧云纸,敬则则哪怕还活着,也不可能拿得到卧云纸作画。
可是高世云不敢说,沈沉自己是宁愿自欺欺人,然而华容这一跪,却把那微弱一丝的侥幸也给打碎了。
“那是娘娘……娘娘说那是献给皇上万寿节的寿礼,让奴婢好好收起来,奴婢刚封好了蜡,用油纸裹了还没来得及,就,就……”华容哭着道。
沈沉轻轻地爱怜地摩挲了一下画中人,“所以爆炸之前,则则正在画这幅画是么?”
华容含泪点着头。
前一刻她还在画这幅日出图,下一刻却是阴阳相隔?
沈沉犹还记得那天早晨她懒洋洋地靠在自己肩头,说想跟自己去禁宫后面的玉山看日出,看阳光洒在禁宫屋顶上的样子,一定是光芒千幻。
他还应了她好,心里其实已经安排上了。她的愿望他总是想要满足的,除了……
沈沉抹了一把自己的脸,如今回过头来再看,他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,怎么能那么伤她的心。她那么骄傲,下巴一直抬得比人高。
他以为只要把她的光芒藏起来,就能保她安全无虞。
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。与其说恨什么祝新惠,恨东太后,恨白衣教,可实际上他最恨的却是自己。
他机关算尽,以为所有事都能如愿以偿,却看老天饶过谁?
沈沉惨笑了一下,挥退了高世云和华容,静静地坐在黑暗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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