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-5-《长街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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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向芋短暂地走了个神,又继续听李侈说起关于靳浮白的往事——

    那是2006年的冬天,在哈尔滨,李靳两家人的饭局上面,李侈第二次见到靳浮白。

    那会儿李家的生意刚刚伸展到了东北,有些事情需要借靳浮白家中的关系帮忙。

    靳浮白代表他的外祖母,千里迢迢,被请到了哈尔滨。

    靳浮白那时候已经大学毕业,在读研,一边读研,一边帮他外祖母做事。

    他当时身份已经不能小觑,连年龄长过他的人见他,也要叫一声“靳先生”。

    为了暖场,饭局上也有其他老板,个个都能说会道。

    那顿饭气氛挺好的,酒过三巡,这群人开始聊起当年的新闻,一会儿说菲律宾废除了死刑,一会儿说台湾高速铁路通车。

    李侈跟着贫了一会,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是陪好靳浮白。

    一转头,他看清了靳浮白的神色。

    靳浮白似乎不适应那种过于冷的天气,几乎没怎么吃东西,只喝着热茶。

    他脸色淡得像是窗外的雪夜,留意到李侈的目光,露出礼貌却又疏离的笑。

    “靳哥,不再喝点?今儿这白酒还不错,喝多了明天起床也不会头疼。”

    “不了,你们尽兴,我喝茶就好。”

    那时候李侈就觉得,这位姓靳的哥哥,肯定是能成大事的。

    才20出头,就这么让人捉摸不透。

    饭局结束,李侈为人八面玲珑,家里的长辈也就吩咐李侈,让他带着靳浮白玩。

    李侈也有私心,想着,跟着千万赚百万,陪好了也许以后有合作机会,干脆陪吃陪喝陪泡澡,一条龙服务。

    但玩了一圈下来,他发现靳浮白其实是个挺无聊的人——

    吃得讲究,但饭量不大。

    喝酒也有度,喝到一定的量,抬手叫停,任人怎么劝都没用。

    玩么,更是什么都看不上眼。

    李侈特地带靳浮白去了个死贵死贵的场子,里面女人漂亮的,连明星都有。

    台子上有女人跳着钢管舞,身姿扭动,多少男人在台下热血沸腾。

    有个女人细腰丰臀,冲着李侈他们抛媚眼。

    李侈想着,靳浮白在身边,总不能让靳哥觉得他抠门,回手撒了一把钞票过去。

    结果再回头发现,靳浮白早已经踱步到百米开外的窗边。

    场内喧嚣热闹,他置身事外,开了一扇窗,靠在墙边抽烟。

    哈尔滨多冷啊,窗外吹进来的都是霜气,窗子还有一点冰花。

    可靳浮白站在那儿,好像真觉得,外面被雪覆了的寂静城市,比这满屋子的女人更有意思。

    那天李侈还犯了个错,他本来想找两个尤物晚上陪靳浮白。

    但看样子,靳浮白肯定不答应。

    李侈欠了一句:“靳哥,你对女人没兴趣啊?那男人呢?”

    李侈说,当年靳浮白看他的眼神,他现在想想,还觉得心有余悸。

    “差点以为自己把家里的事儿给搅黄了,好几天没睡好!”

    向芋笑得前仰后合。

    她一直觉得李侈能说会道,人精似的,没想到以前也栽过跟头。

    李侈也跟着笑,只不过提起过去那些挥金如土的日子,他眼底到底是多了些莫名的神色。

    顿了一会儿,他又开口:“嫂子,我以前不懂,可现在是真心觉得,你和靳哥能成,太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因为酒店离得近,李侈常带着迪迪来蹭饭。

    他看过靳浮白给向芋夹菜。

    也看过向芋咬掉红烧肉上面的瘦肉,把肥肉丢进靳浮白碗里,然后靳浮白满脸宠溺的无奈,替她吃掉。

    每每这种时候,李侈都忽然觉得,原来当年在哈尔滨,靳浮白站在窗边抽烟的场景,其实是孤单的。

    如果那时候有向芋在,就好了。

    他说了一堆感慨,向芋还在直盯盯看他。

    李侈纳闷:“嫂子?你想什么呢?”

    向芋说:“我在想,把你丢邻居家废弃的井里,摔死或者淹死,这方法可不可行。”

    李侈反应了一会儿,才想起来,自己刚才说得太真情实感,把想要给靳浮白安排女人的事儿也给说了。

    他哈哈大笑着赔礼道歉,说都是过去了,而且靳哥洁身自好,才不随便沾女人,他嫌烦的。

    向芋也不是真的计较。

    可能是从心里,她把李侈和骆阳当成朋友,也就像和唐予池相处一样,偶尔开个玩笑,斗斗嘴,吵吵架。

    “嫂子你别生气,我有靳哥以前的照片,你看不看?”

    向芋最终妥协了,换来一张以前的照片。

    靳浮白和骆阳从外面回来,向芋便结束了和李侈的闲聊,坐在一旁,喝着保护嗓子的茶,听靳浮白他们商谈李奶奶的事情。

    其实这三个男人坐在一起,摊开细聊怎么安顿老人时,有种格外的温柔感。

    以前向芋觉得,靳浮白这人,锦衣玉食,穷奢极欲。

    如果有一天让他被生活琐碎绊住,一定会让他失掉不少颜色。

    其实不是的。

    偶尔,向芋也会陪着靳浮白和骆阳去养老院。

    靳浮白关心老人们的身体的样子;

    悉心询问老人起居餐食的样子;

    同骆阳和聘请的院长商量,是否要给老人们定期开设心理疏导讲座的样子。

    那些时刻非但没让靳浮白黯然失色,相反的,向芋以为,这样的靳浮白比从前更有魅力,也更迷人。

    她喜欢听靳浮白和头发花白的老者交流。

    偶尔遇见听力不好的老人,饶是靳浮白那样矜贵自持的性子,也不得不拢了手在唇边,挑高声音,喊着似的,同老人对话。

    那画面,温馨得不像话。

    有老人打听,问靳浮白是否婚配。

    靳浮白就指一指向芋,眼含笑意地说,今年完婚,我的未婚妻在那儿。

    李侈是在家里吃过晚饭才走的,睡前,靳浮白发现他的姑娘有些反常,总盯着手机发呆。

    凑过去问才知道,她从李侈那儿敲来一张以前的照片。

    十几年前的照片了,手里的手机还是苹果最初款。

    靳浮白没看出什么特别的,只觉得那时候确实是年轻一些。

    向芋就在旁边,举着手机长吁短叹:“你说你长这个模样,以前上学时,是不是有很多女人追你啊?”

    “没有很多。”

    “收到过情书吧?”

    靳浮白笑一笑:“但没有人在宿舍楼下给我摆心形蜡烛。”

    向芋这种咸鱼的性子,唯有在关于靳浮白的事情上喜欢较真。

    她说你等着,我要给你看我以前的照片,也很美,绝不输你!

    向父向母手里肯定是没有的,他俩脑子里只有工作和工作。

    向芋特地给陈姨打了电话,说是想要一张小时候的照片,陈姨说她应该是有的,要好好找一下。

    陈姨平时玩手机少,可能要鼓捣一会儿才能发过来,向芋玩着手机等,忽然看到快递签收信息。

    自从搬来秀椿街,向芋的快递都是寄到这里,白天骆阳在的时候会帮她签收。

    看到信息她才想起,今天有个快递还没拆。

    靳浮白坐在床上,看着向芋的身影在他眼前来来去去。

    她总有些特别的小工具,就像现在,向芋拿着一个鸡蛋大的小圆形,居然是专门用开拆快递的刀。

    还有她手里拿着的一个像是滚动印章的东西,在快递信息上滚一滚,上面变得黑漆漆一片。

    向芋抬眸,对上靳浮白的目光,很是得意地显摆:“不懂了吧?这是专门用来涂抹快递单的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涂?”

    “不安全啊,这个丢在外面,很容易泄露个人信息的。”

    快递箱子拆开,里面是两瓶沐浴露。

    向芋举起来给靳浮白看:“这个沐浴露是小杏眼推荐给我的,说是桃子味,很好闻。”

    因为沐浴露,向芋向靳浮白发起了共浴邀请。

    她想得简单,就觉得好东西要共同分享,没成想,把自己给分享出去了。

    靳浮白对沐浴露倒是没什么评价,手熟稔地覆上来时,说她的臀型更像桃子。

    向芋在淋浴声里断断续续地质问靳浮白,不是说来试试新的沐浴露么?你在干什么?

    这人在她耳边浅笑,把沐浴露的泡沫抹在她脸颊上面,说:“在做春天该做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等从浴室出来,向芋已经不想再理他了,腰肢酸软地蜷进床里,窝成一只虾米。

    手机里有两条未读信息,是陈姨发来的照片。

    向芋点开一看,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靳浮白凑过来,吻她的侧脸:“看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看我自己的照片......”

    他也跟着把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,果然轻笑岀声。

    照片居然是向芋婴儿时期的,肥嘟嘟的小姑娘穿着开.裆.裤。

    两条小胖腿中间放了个大苹果遮羞,眼睛瞪得很大,像是对什么极度好奇似的,嘴角还有一点亮晶晶口水。

    向芋解释说,那个口水是因为她不看镜头,家里老人用吃的吸引她注意,她才馋得流口水的。

    手机一振,陈姨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。

    是向芋高中时候的证件照。

    向芋得意地把照片给靳浮白看,说怎么样,我以前也很美吧?

    迟迟没得到靳浮白的回应,向芋扭头,听见靳浮白笑着说:“没什么,还好没在你高中那会儿遇见你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!我不美吗?!”

    他说:“是怕认识早了把控不住,想拐你早恋,拐你私奔。”

    向芋觉得早恋和私奔对靳浮白来说有点太纯洁了,她狐疑地问,只是这样?

    靳浮白就凑过来,唇贴着她的耳廓,轻声说:“还想拐你上床。”

    “靳浮白,你怎么这么色!”

    可能是怕她咬人,靳浮白把人紧紧按在怀里,向芋行动受阻,只能从他肩头窥见一点事物。

    床头花瓶里插了一枝淡粉色的海棠,是前些天刮大风吹断的。

    骆阳说这花花语不好,有苦恋离愁的意思。

    可向芋此刻望过去,花影被灯色拓在墙上。

    心想,也没什么不好,她瞧着就挺像爱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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